她向那景观亭行去,走到他身后。
他听到脚步声,微微侧头。
她礼道:“表哥。”
他道:“怎么过来这了?是老太君教你给我送东西来么?”
她抿了抿唇,道:“不是,是我自己要过来的。我想来看看你。”
他道:“你有心了,我很好。”
他原是话少之人,他不愿多说,二人间很快陷入沉默。她觉出他拒她之意。她想到那日午后,他握了她手,道与她一起回安源,她对他道了不必。
她想到当年从自己父亲口中得知虞氏亡故之讯,万念俱灰、跌跌撞撞遇到他。他将她带回这处,涂了伤药,又寻了个伶俐小丫鬟来伺候她。她对着窗外庄上景致,花了几日才渐渐平静下来。
她不知他如何做到这般行止看上去仍与从前无二。
他双目失明,休养半年余才回的京城。自此不能读书舞剑、建功立业、出仕入朝,这对一个男子而言,意味着甚么不言而喻。
她与他一道并肩立在景观亭处朝外看,百顷农田黄澄澄熟稻正香,红黄山果正硕累累垂挂枝头。农人往来山间田野,有犬吠鸡鸣。
她侧头看他,道:“山下稻子正熟,山中硕果亦丰,百姓乐业,是因了有像表哥这般的将士在。”
她见他目视远方,不知有没有在听她说话。他那样聪慧、学富五车之人,懂得的道理比她多,她说不出那许多大道理,只点到为止。
她道:“表哥不介意我今日赖在庄子上用饭吧。”
他过了一会,才道:“你方才也说稻子正熟,庄子上吃食总是不缺。”
二人如三年前一般,入得小厅,坐一张圆面雕花桌边用膳。她依旧坐他身旁。
她见他如常拿起筷子,夹菜之时慢且稳。他伸手去执汤匙,她比他更快握了汤匙柄,他手落在她手上,二人手握在一处。
他未像上回那般握住她不放,他很快松开。
她为他盛了一碗翡翠银鱼羹放他面前,将银汤匙放进羹中。又夹了一筷子金丝酥麻鸭脯,一筷子花雕酿鲥鱼放进他食碟中。
她想到白马寺,他将她喜食的素斋放她手侧,而她并不知他喜食甚么。
她道:“表哥,这金丝酥麻鸭脯与鲥鱼很是不错,我觉着好,你尝尝看如何?”
他点头,将她添给他的菜一一用完。
从前他一直替她添菜盛汤,如今他不便再做,换她为他做。
膳毕二人用茶,她又陪他坐了一会,便与他告辞,坐车回了寺中。
她再出法妙寺,便要分两头,一头是公府,一头是庄子。
她去庄子陪祁世骁,短则半日,多则一日,从不留宿。二人或说话、或下棋,或她念书给他听。
这日,她与他正在院中下棋,忽地秋雨淋漓。她忙携了他手朝廊下奔,下人们急着将棋盘几案收回。
她见棋局未弄乱,松了口气,却发现自己一直牵着他手。她赶紧松了开。
这场秋雨下到夜幕降临仍未止住。后来倒是止住了,山道湿滑难行、且天已晚,不易回寺,她只能在庄子上留宿。
二人晚间当窗秉烛下棋,窗外秋雨池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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